讲好抗战史的第一步：端正对抗日军队的称呼 -918爱国网

抗日战争史著作渐渐多起来了，哪本写得好？哪本写得不好？评价尺度尽管诸多不一，但是，有一个开始的态度，或叫做讲述的起点，进入情况的第一步，打开入门的钥匙，那就是，对抗日军队是怎样称呼的？有的称呼正确，有民族认同感，符合历史时代特征，敌我立场鲜明，体现出中华民族团结、凝聚，同仇敌忾抗击日寇的全国抗战的“国战”性质，这样的著作就可能是写得好的，因为它至少迈出了方位正确的第一步，难能可贵的第一步。有的著作，尤其是我们熟知的那套中学历史教材，对抗日军队的称呼一贯不端正，缺乏民族认同感，背离历史时代特征，敌我立场不鲜明，以突出国内阶级矛盾来淡漠中日民族矛盾，以突出国共两党分歧与摩擦，来否定抗战时期国共合作的主流形势，以“两党抗日”的“党战”观，来讲述全中国抗日的“国战”史，这类著作就不可能讲好抗战史，因为它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历史方位，以内战思维来讲述全民族抗战历史，绝对不可能讲好，不可能将抗战史实、抗战经验、抗战精神真实和深刻的揭示出来。“名不正，则言不顺”这句中华古训，在这里显见出至关重要的意义。

且举对台儿庄战役的讲述一例，已足以说明问题。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对于抗日军队的称呼，使用在对台儿庄战役的讲述中，迫使我们必须首先判明该两种称呼的正误，然后才有可能言及其它部份。

请阅读《台儿庄大战纪念碑》的碑文：

“台儿庄大捷是抗日战争初期中国军队继平型关大捷后的又一重大胜利。一九三八年春，日军坂垣师团自胶济线南下直逼临沂，矶谷师团沿台枣支线挺进，欲速取台儿庄以围徐州，贯通津浦。坐镇徐州的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以孙连仲部防守台儿庄，以汤恩伯在峰北附之背。日军凭借精良的武器装备疯狂进攻。我国将士同仇敌忾，不畏牺牲，浴血奋战。刘震东司令在莒县壮烈殉国，王铭璋师长血洒滕县。在台儿庄，日军一度占领城寨四分之三，孙连仲所部寸土必争，死力支撑，使我军完成对敌合围。四月六日，孙汤各部发起攻击，将敌一举击溃。是役，历经月余，歼敌万余，击落日机两架，缴获战车五十余辆，大炮三十多门，枪枝万余，创八年抗战之伟绩，扬中华民族之雄风。五十五年过去，爱国将士冲锋呼喊犹在耳畔，惊愧夺魄的场面似在眼前。先烈精神不朽。萦怀于斯，勒石永志。”

这段碑文，实可堪称之为台儿庄大捷的经典铭文。三百五十字的碑文，精练概述了台儿庄战役的史实、经验和精神，透过碑文，我们能见其景闻其声地感触当年那场创抗战伟绩扬中华雄风的壮烈战情，激荡起爱国热忱。

碑文之经典，首先从第一句，就鲜明地将平型关、台儿庄两役的抗日军队，一视同仁，都称呼“中国军队”，继之，在“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以及“孙连仲部”、“汤恩伯部”等句的前面，并没有戴之以“国民党军队”的内战名称帽子，碑文全文中都没有使用“国民党军队”之词，文中使用“我国将士”称呼抗日军队，使用“敌”以指日寇，使用“我军”以自指抗日军队，对壮烈殉国的刘震东、王铭璋深情赞颂，并未在名字之前加上“国民党”之词。

此碑立于“台儿庄大战纪念馆”门前，由原国防部长张爱萍上将题写碑名，人大副委员长程思远先生撰写碑文。成文时间是1993年4月8日，这天也即是纪念馆开馆时间。现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监委书记、原山东省委书记吴官正等党政领导多人参观了纪念馆，给予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纪念馆还是由国家教委、民政部、文化部、文物局、团中央、解放军总政治部联合命名的全国中小学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又由中宣部命名为全国“百个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之一。

碑文揭示至今已经十二年，在历史的检验中，光彩闪耀，其经典性，权威性屹立不摇。能够如此，根本点就在于碑文体现了了深固的民族认同，鲜明的敌我立场，无私的“国战”思维，如实反映出特定的历史时期的事件及人物的历史特征，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对得起抗日先辈，有益于民族子孙。

请看另一种讲述。这段讲述在教科书中。

“1938年春的徐州外围的台儿庄战役，国民党军队以40万人，包围了日军七八万人，取得了毙伤俘日军万余人的胜利”。紧接着这五十五个字的正文之后，有一段七十个字的注释“国民党宣传说，取得了歼敌三万人的胜利，可能有所夸大”。日本的资料说，合第十、第五师团共战死2367人，负伤9615人，(包括徐州作战在内)。

这120字的台儿庄战役课文，见于人民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由中国人民大学历史教授彭明编著的高中历史课本《中国近代现代历史讲座》。这本教科书已经在全国中学使用。

教科书的这段台儿庄战役讲述，既不指称日军为“敌”，也不自称抗日军队为“我”，不认定抗日军队的国家军队地位，模糊了中日之间正在进行着的殊死大战乃是国与国的“国战”，把这场国战，改变成日本军队与中国境内的国共两党的党军之间的“党战”，中国已经有党无国，如同1940年以后的法国，法国已经亡国，已经投降德国侵略者，只剩下不同的党派各自进行着抗击德军的战斗，如法共的“地下军”，戴高乐的“自由法国运动”军，吉罗在北非的又一支抗德军队。二战中的法国，就是国军已投降，只有党与德作战。中国完全不同于法国，中国政府不屈不挠，坚持抗战直至最后胜利，国际地位空前提高，以四大强国之一，参加筹建联合国，并担任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

问题还在于，日本在攻陷南京之后，便一再宣称，中国政府已经不存在，日本不再和以蒋介石为首脑的中国政府打交道，拒不认定抗日的军队是中国军队，宣称抗日军队只不过是地方的局部的抗日武装，分别称作“重庆军”、“延安军”，却把其扶植的汪精卫汉奸政权称为“中国政府”。日本人掩耳盗铃，欺人自欺的卑鄙伎俩源于其侵略本性，不足挂齿，而我国教科书竟然也不认定抗日时期的中国政府的历史地位，不认定抗日军队的国家军队性质，继续使用苏维埃革命时期的内战名称“国民党政府”、“国民党军队”，用之于抗战期间，这与日本侵略者的“重庆军”一类称呼何其相似乃耳!堂堂抗战胜利的中国，却在教科书中如此自我贬低抗日将士，其内战思维的荒谬程度何等深矣!

正因为教科书对台儿庄战役讲述的第一步就丧失了民族认同，所以，其余的文字，也都连锁出错了。竟然以肯定的态度抬出日本统计数字，来贬责中方的宣传“可能有所夸大”，那五十字正文本来就已经贬低了台儿庄战役的胜利，又用七十字注释再加一笔日本统计，指责中方“夸大”，把台儿庄战役的胜利之功,化成为过失，其用心“良苦”哦!

据林治波、赵国璋《大捷??台儿庄战役实录》一书中的考证数字，台儿庄战役我中国军队是29万人，日军5万5千人，我军歼敌2万余人，自身伤亡5万余人。又据我查证当时的报纸和军事电文，未发现“歼敌3万”之宣传，当时的《新华日报》所登载“中央社”电讯，头版大标题：“鲁南我军空前大捷，台儿庄敌被我歼灭，敌板垣矶谷两师团残余无几，斩获万余，我正在向临枣追击中”。林治波，赵国璋在书中举证日本统计甚多虚假之后说道：“我们有些史学工作者将日本战史奉若神明，曲意迎合日方说法，动辄日本方面如何如何说，似乎只要日本的记录就是准确的，而中国的记录都渗有水分，不足为据，不值一提。这种现象实在值得我的深思。”林赵此言，正中教科书的软处也。

战争期间，统计敌情本来就不容易精确。敌我双方也都有宣传之战，作为教科书，拿出自己的考核数字即可以了，又何必用日本统计来贬责中方呢？
还有军事知识问题，台儿庄战役致胜的决定性原因，也绝非以只是40万包围七八万那么简单的纸上谈兵，似乎以多胜少，胜者无荣，败者不辱。实情并非如此。此役前后两段，前阶段诱敌深入，坚守待缓，军机绝密，我大部队隐蔽运动，而以少量军队与敌交锋，敌寇不仅装备精良，而且数量也数倍于我，我军在台儿庄以寡敌众，战斗极其艰辛惨烈，涌现无数英勇壮烈以身殉国的英雄故事。正是有前阶段以少胜多的战绩，然后才有后阶段以多胜少的大捷。正如碑文所说，“孙连仲都寸土必争，死力支撑，使我军完成对敌合围”。什么叫“死力支撑”，不知教科书编著者有所知否？

台儿庄战役，中共曾向李宗仁提供日军情报，周恩来、叶剑英、张爱萍曾直接参预出谋划策，朱德、彭德怀曾根据李宗仁要求，命令八路军袭扰津浦线日军。作战部队中，李宗仁与蒋介石、张自忠与庞炳勋，李宗仁与卢汉，也都曾经在内战中兵戎交恶，而都能在抗倭救国的大局中消弭宿怨，服从军令，亲临前线，与将士同驱，正如碑文所说的“我国将士，同仇敌忾……”。什么叫“同仇敌忾”？不知教科书编著又有所知否？

台儿庄大捷消息传开，各方贺电贺信雪片飞来，其中有延安总工会，延安抗敌后援会的贺电：“徐州李司令长官并转前方全体将士勋鉴：捷报传来，全民欢跃，钧座神机，击溃强敌，上下用命，创建伟绩……”。什么叫“全民欢跃”和“创建伟绩”？读碑文可以感知，而读教科书则只会背道而驰入误区。

近些年来，抗战史著作已经越来越多的效法台儿庄大战纪念碑的态度，对抗日将士都以“我军”、 “中国军队”称呼，教科书也有明显改进，尤其是1999年那么众多一线历史教师参预的教材大讨论之后，教科书由一家袭断改变成多家编写，抗战史教育开始有好的新貌，北师大、华东师大、上海、四川等版本的中学历史课本，对台儿庄战役以及其余正面战场抗日军队，不再称之为“国民党军”，而称之为“中国军队”，“我军”。人教社出版的那本彭明编著的《中国近代现代史讲座》实际已经淘汰，虽然未见自我批评，但是那50+70字的台儿庄战役讲述已经萧然撤走了，人教社2003新版本，使用两种称呼，有的章节仍称“国民党军队”(如“国民党第三十三集团军司令张自忠”)。但有的章节称“中国军队”(如“国民政府第五战区司令李宗仁，指挥中国军队……”) ，还开始在战役示意图的小字注释中使用 “我国军队”词语。看来，改进程度有快有慢，但总的趋势在改进之中。

谨以此为抗日军队正名的文字，迎来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元旦。

2005年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