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一九三七年

1937年12月8??10日省略
12月11、12日
12月11日 程瑞芳日记
   今早死去两个小婴孩,一个只有一个多月,是闷死的,一个有三个多月,早有病的。下午又生了一个小孩,现在是生死都有,还有五六个妇人快要落月呢。今日大炮打得利[厉]害,明日三百号也要开给难民住,我们理想的计划不成功了。马桶房不能进去,有人没有马桶,用别人的,有人就便在地上,只好马桶让她们放在身边,各人照应各人的。人多了,要乱起来了,不能照秩序了。把马子给人住了,街上无次序了,我军要逃了,警察没有了。北门桥有小兵抢了,老百姓也抢,还有几个宪兵维持,抢了几个人。下关我军放火烧了,烧的地方很多,陈宗良的房子也烧了,恐只有圣公会存在。交通部也打了一部分,现在人心不安,日军快要进城了!

12月12日程瑞芳日记
    现在日夜大炮不停,我军恐要往后退了。听说日军快到芜湖了,恐要包围我军了。街上行人没有,卖东西也没有,只有难民逃命。今日粥厂开了,头一天不要钱,明天要钱了。有钱的出三个铜板一碗,没有钱的不要。由外面挑进来,在里面大院子里,中间两处分发,人多,拥挤得很。我们要去照应,忙死了,累死了,又是这,又是那,简直忙不过来。今日飞机不炸了。近两星期天气特暖,虽为难民好,也为敌人助战。

12月13日以前 屈慎行(女)1924年阴历8月生 当时住所:东瓜市至金陵女子大学
    我家住在东瓜市,隔壁就是当时的金陵女子大学,所以听说日本兵要来南京,我们最早进了女子大学的避难所。我母亲、婶子、姐姐和我,还有舅舅家的女人,一共十几个人进了金陵女子大学的一个大教室。我们听华小姐说,要让金陵女子大学成为中国姑娘的避难所。我们进大学的房子时,人来得不多,还有很大余地。

1937年12月13日
12月13日程瑞芳日记
    昨晚我军退了,今早没有听见还炮声。下午二时,日兵由水西门进城了。我们的黄警察在南山看见日兵在广州路上,他一路跑一路脱警察衣,跑到四百号这边下来的时候,都骇得跌倒了,脸上都白了,他真胆心「小」。我们就上南山去看,那时有十几个兵站在老邵房子后面,工人都惊慌了。不久,日兵到了后面养鸡子处要鸡子,工人把华小姐找来,华对他们说不能吃,他们走了,因为听见鹅叫声他们来的。今晚有人跑到学校里,来得不少,因日兵跑到他们家里要他们走,因为兵要睡。这些跑出来的人都是空手,被卧「窝」日兵要用,这些人也骇死了,都是在安全区内,以为他「们」不到安全区。我心酸了,将上「?」四个月,南京城就没有「平静」,并且南京城只打了三天,真是凄惨,不知明天还要闹出什么事来呢!今日又生了两个来世吃苦的小孩,这些月母子也苦,睡在地上。

12月13日早、丁荣声(女)1920年1月生 当时住所 张府园至金陵女子大学
    第二天(13日)天亮,舅舅起来去看外面的情形。天刚刚亮的时候,舅舅的叫声就响了起来:“糟啦糟啦,日本兵到处在找年轻女人。”我们都慌了起来。
    当时我判断,以汉中路为界,北面为安全区,这座房子是属于安全区的。但日军的皮鞋声老是传来,加上舅舅说日本兵在找年轻姑娘,我家的年轻姑娘们(最大的22岁,我17岁)都吓得找地方躲。那时房子的后面房间屋顶还没有完全盖好,没有躲的地方,所以我们就坐在墙根下,舅舅从外面找了木板、被单、稻草什么的,搭了个简单的藏身地方。到中午11点,七个日本兵终于进我家来了。等在外面的卖糖老太的儿媳妇马上被带到隔壁房间强奸了,东西的响动声和日本兵的奸笑声传了过来。我们屏住呼吸,只有祈祷别被发现。日本兵是11点来的,强奸后回什么地方去了。
12月13日晚、丁荣声(女)1920年1月生 当时住所 张府园至金陵女子大学
    日本兵回到什么地方去了以后,这里还是不安全,我们决定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于是晚上去了金陵女子大学。为什么不马上去金陵女子大学呢?这是因为大家都说天黑以前日本兵一直在外面活动,傍晚开始多少安全些。这样,我们从汉中路的住地走到金陵女子大学所在的宁海路,到达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门房不让进,说:“里面避难的人已经满了,到别的难民区去吧。”舅妈跪下来头顶在地面上,恳求放我们进去。这时,一辆车过来按响喇叭,因为车来了,门房让大家站起来开了门,于是一家人在车开进来之前跑进了金陵女子大学的院子。因为老人、男人全部都进来了,大学的人说:“男人和老人不能进来。”他们说年轻姑娘可以进来,没办法,外祖父、外祖母和父母只得离开了金陵女子大学。十二个年轻女人从大门走到草坪,天完全黑了,保护自己的大人没了,有没有住的地方也不知道,22岁的表姐害怕得哭了起来。从汉中路逃出来的时候,每人扛了一条被子,因为是一片漆黑,我们就把被子铺在大学100号栋和200号栋之间的走廊地面上,十二个人又是不安又是冷,坐着度过了一夜。

12月13日早 陈秀英(女)1922年8月生 当时住所 进香河
    12月13日,我看见大批的日本兵用绳梯从水西门进来了[据《南京战史》:“水西门是城西的主要城门,13日8时,步兵23联队通过城墙西南突出角被破坏的缺口进入城内......”]日本兵见人就杀,见到女人是先奸后杀。不久,日本兵就来了。我想在家里早晚肯定要被强奸的,就一个人逃了。我拿了一只鸡和马桶逃到五台山,因为万一不行的话,可以用鸡换大米。逃跑的路上,我看见日本鬼子闯进老百姓家里拉走女人,到处点火烧房子。我躲开日本兵不让他们发现,终于到了难民区。为了拿吃的东西,每天晚上在日本兵比较少的时候,我就从五台山跑回家里。

12月13日 屈慎行(女)1924年阴历8月生 当时住所 东瓜市至金陵女子大学
    就在大人们互相说着“日本兵进了南京”的时间里,我们住的教室和走廊上,不断有年轻姑娘进来,人多得躺也躺不下。
    12月13日下午,三个日本兵从清凉山方向骑着马飞快地跑来,把日本的硬币撒在难民区里,也不知为什么。
    晚上6点开始放火,街上的房子到处都腾起了火焰,天空异样的亮。从这时起,从女子大学外面来避难的人开始增加,里面只能放女人进来了。

12月13日,陈桂英(女)1926年6月生 当时住所 鼓楼二条巷至金陵女子大学
    1937年12月,我11岁。最初住在汉中路,因为日军来这里,一家人就逃进了难民区。但是,那天晚上,也就是12月13日,许多日本兵来到我们逃去的难民区,把我们所有人都拉到院子里,有几十个人。那时,日本兵大声命令叔父“把花姑娘交出来!”叔父被那声音吓得缩起了身子,日本兵见他磨磨蹭蹭,就把他拖上三级台阶,从那里推下去。日本兵在我们中间挑了年轻男人和女人,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12月13日  原士兵町田义成  1913年2月生,南京战时,在第16师团步兵第33联队第3大队。
    部队发出了“找到敌兵,就毫不留情地刺死”的命令。由于中国兵换了衣服,所以眼神异样或者脚底坚硬的人便被视为士兵。用这样不确实的方法之抓敌兵,只能说被挑出来的人运气不好。我们中队以分队为单位搜查。难民收容所里有老人、女人、孩子,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身强力壮的男子在容纳了几千人的屋子里挤得几乎坐不下。其他的分队也开始了搜查,一般是把一家人围在一处,检查他们所持的东西,如果翻出照片就把照片与本人对照。用如此含糊的方法进行检查,用手“喔喔”地指,把一时间觉得可疑的人挑出来。男人们都没有抵抗,老老实实地走到前面来。各个部队都把男子们从难民收容所拉到外面全部刺杀,死不死全靠运气。
    我们的分队把十多人拉到小河边让他们站着,分队的人对他们说了,逃跑的话就开枪杀死。我把轻机枪柄顶在腰间(不摆射击姿势,把枪柄顶在腰间开枪)“哒哒”的射击。三个想逃跑的人被刺杀了,被击中的中国人自然地掉进了小河,其他的尸体也被扔进了小河。所有的人都被杀死了。其他分队也同样在那里杀了中国人。

12月13日  原士兵松田五郎日记  1914年4月生,南京战时,在第16师团步兵第33联队第3大队。
12月13日  晴  星期一
    凌晨四点整队,××中队第一战。半夜,前进途中中队长以下10名下级军官侦察本队前方500米的十字路口,经交战于凌晨5点半占领。早上9点占领敌军根据地、难以攻陷的紫金山。下令××部队在约三日内,仅由33联队(第一大队缺)(2、3大队)步步紧逼南京,并最终攻下。正午抵达南京城。下午2点到南京城外的扬子江边,用机枪一起射杀沿江而下的敌人。
    城外宿营。在下关(栅栏门)。

1937年12月14日
12月14日程瑞芳日记
    今日来的人更多,都是安全区内逃来的,因日兵白日跑到他们家里抄钱、强奸。街上刺死的人不少,安全区内都是如此,外边更不少,没有人敢去,刺死的多半青年男子。今日五百号三楼也住满了。中午有七个兵由三百号后边竹篱笆跳过来,华小姐不在,只好随地走。正是卖粥时,他[们]要看难民,难民骇死了。有几个工人胆大,招呼着他们走,有的到五百号,有的到一百号,我也招[呼]着他[们]走。他看看难民也没有什么,他看见一个青年男子有点怕的样子,那兵跑去叫几个兵来,把刀对着他,要他脱衣服,我叫他脱了,无事,走了。到院子内看见美旗在草地上,他对佣人说,不要卷起来,工人只好点头。这些兵是队武[伍]的,外[面]一叫,他们都走了。幸而没有跑到四百号,没有人,他好抄钱。魏司夫[师傅]今早送信到鼓楼医院,今晚未回来,恐被日军拖走了。街上有许多人拖走了,不知死活。[金女大]现有四五千人了。

12月14日黎明前,陈桂英(女)1926年6月生 当时住所 鼓楼二条巷至金陵女子大学
    第二天天亮前,日本兵又来了,我从地下室的窗口看见还只有十几岁的女孩被带了出去,其中有个十二三岁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少女。到早晨,她们被日本兵拖着回来的时候,所有的姑娘都是跌跌撞撞的,都不能自己走路了。那个少女说她被十四个日本兵轮奸了。那以后过不多久,她就死了。在被带去的少女中,有五六个是我认识的。
    因为我们逃进难民区的当天夜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以第二天所有的女人都马上到金陵女子大学避难去了。

12月14日 屈慎行(女)1924年阴历8月生 当时住所 东瓜市至金陵女子大学
    14日晚上8点到9点,在电灯也不开的一片漆黑中,日本兵来了。楼里到处传来女孩的叫声。“救命!啊-”“喀-”,还有哭声、碰撞声。时间并不怎么长。在一小时左右的时间里,我和母亲一起提心吊胆地把身子贴在教室角落躲着。

12月14日、熊秀芳(女)1926年7月生 当时住所 杨公井至金陵女子大学
    在避难的地方一天吃两顿大碗的面粉或粥,好像要稍微付点钱。吃饭倒没什么问题。
    日本兵也到避难的地方来,我因为害怕没敢下去,听大家说,因为厕所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有许多人排队,有好几个女人想去靠近大门没什么人的地方大小便,结果被日本兵抓去强奸了。她们后来有没有回来不知道。听说是在下午天很亮的时候,来了十到二十个日本兵。

12月14日、吴秋英(女)、1917年9月生 当时住洪武路、阴阳营、金陵女子大学
    我和母亲两人逃到阴阳营难民区。日本兵随意进入难民区,强奸了许多妇女。在阴阳营的避难房子里有很多家人家,这个房子里也闯进五六个日本兵,把一个14岁的拖进房间轮奸。少女的母亲在房门前拼命地恳求了好多次:“饶了她吧,别干啦。”但日本兵还是轮流到房间里去,没有停止对少女的强奸。

12月14、15日顷  原士兵古川康三  1912年12月生,南京战时,在第16师团步兵第33联队第2机枪中队。
    下了紫金山以后中队在南京集中,平静了两三天后,接到了“使役”即收拾中国败兵的任务。我们扛着重机枪去了下关扬子江尽头的货车站。那儿货车排成一大排,里面挤满了中国士兵。打开车门,由于挤得太满,虽然是在极其寒冷的冬天,但他们都热得喘不过气,脱掉衣服光着身子。这(情景我)还记得。我们让衰弱得东倒西歪的光身子士兵下了货车,乘上在扬子江上漂流的筏子,用重机枪向他们射击。
    (有省略)“使役”做过两三次,每次都是把中国败兵从货车里拉下来装上筏子让其漂流,我命令小队用机枪射击。对准漂流过来的筏子多次射击。筏子有各种各样,有的是绑起铁桶,把圆木排在上面;有的是用木材拼起来的。有做筏子的士兵,做这些东西的是工兵队吧。

12月14日田中次郎日记  1908年2月生,南京战时,在第16师团步兵第33联队第1大队。
    让他们列成四队举起双手,每五十人一批拉到江岸去。脚下滚来滚去的手榴弹无比危险。我们只有一个小队的士兵,人数少,下级军官只有某某二人,如果俘虏豁出命来,我们就收拾不了了。俘虏也许是抱着没法子的观念,觉得还是死了心为好,只要我们说“救命,救命”地叫,他们就“哇??”地响起欢呼声与掌声。我们把他们全从货车仓库里拉出来,让这1200人面对着江,坐在没膝的泥土中。一声令下,躲在壕沟中的重机枪一起劈头盖脑扫射过去。对方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带血带烟的肉片和棉片飞向空中。跳入江中的数十人被等在码头上的轻机枪用侧射全部击毙,浊水被血染成了红色。啊啊,多么凄惨的情景。这种情景在人类世界里还能再次看到吗?我们对还能动的人用没收来的枪狙击,扬子江上游弋着军舰,水兵从甲板上眺望着这种情景。

12月14日《松田五郎日记》  1914年4月生,南京战时,在第16师团步兵第33联队第3大队。
    12月14日  晴  星期二 
  早上6点起床,7点半整队,10点进城进行城内扫荡。李可扫荡。第×分队第一回杀败兵10名。第×分队一天杀的人数为55名。下午6点完毕,晚上11点回到宿舍(与昨夜同地方)。全面攻陷南京。
    12月15日  晴  星期三
    早上6点半起床,上午等待命令。下午2点左右开始去搜找棉被及食品等。5点回来。传闻在此滞留两个月左右。
    12月16日  晴  星期四
    凌晨4点起床,与第×分队同地警备。还有败兵,第3大队灾区紫金山扫荡。下午我们去搜找粮草。
    12月17日  晴  星期五
    早上7点半起床,上午去城内搜找酱油等。下午休养。(下略。日本兵每天都出去掠夺。)

12月14日  原士兵德田一太郎  1914年6月生,南京战时,在第16师团步兵第33联队第2大队。
    不管男女老少,三、四百人一下子都抓了起来。在太平门外,门右的一角工兵打了桩,然后围起铁丝网,把那些支那人围在里面,底下埋着地雷。在白纸上写着“地雷”以提醒日本兵不要去踩。我们把抓来的人集中到那里,一拉导火线,“轰”地一下,地雷被引爆了。尸体堆成了山一样。据说是因为用步枪打来不及,所以敷设了地雷。接着,我们登上城墙,往下边浇了汽油后,点上火给烧了。堆成山的尸体交错重叠在一起,非常不容易燃烧。上面的人大多死了,但下面还有大量活着的人。
    第二天早上,分队长命令新兵“刺致命的一刀”,检查尸体,把还活着人刺死。

南京被攻陷后  上冈光雄  1914年4月生,南京战时,第16师团步兵第33联队辎重特务兵。
    我们第一个抓的支那人是个男的,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当真干了坏事,就因为看起来很瘦弱,我就跟另外两个人商量了把他带回驻扎的地点,结果他好像成了拥有军刀的下级军官以上等级的军官的试刀对象。当时抓他的时候,我想,真可怜,你短命啊。后来是谁砍了他,我不记得了。这种抓人的事我干过很多。在找支那人的时候,我也看见了来不及逃走的小脚女人。当时你只要记住三句支那话就行了。第一个是“姑娘”,第二个是“漂亮”,第三个就是“看看”。用最容易学的支那话对支那女人说“姑娘漂亮看看的?”一刺刀过去就完了。随意你去干女人。当时我们打了胜仗,我就干了那样的坏事。

1937年12月15日
12月15日程瑞芳日记
    昨晚华、我坐到十二点才睡,怕有兵来,还好没有来。今早来的难民不少,华小姐多半在大门口照应,有兵来她好挡住,有时兵看看大门口的告示就走了。安全区内的人家都去,找钱、找吃的东西、找姑娘,并且把他们赶出去,有时把姑娘留住,所以这些人都跑到此处,人民也不敢做生意。今日有兵进来看过走了,又有兵到南山房子,把门打破,西人放吃的东西,房内有蕃茄和别的小东西,恰巧Mr.Riggs来了,叫他去赶他们,把他们赶走了。不但拿此地的东西,连国际委员会的酒和香烟也拿去了。国际委员会这次失面子。以先[先前]他们怕我军抢,想是日军很好的,开会时总是这样说,现在觉得不对,连安全区[都]不承认。知道日军的利[厉]害,他们也有点怕。日兵也住在安全区内,日小兵也进来,好几只[支]冲锋队进来,总有一闹的,这是那[哪]一国的兵?都是如此!由南门进来的兵不多,现在难民衣袖上有日旗了。华小姐是西人,真忙不过来,一日总有几次兵进来。那些男西人在外边也忙,她不肯请他们来帮忙。

12月15日 屈慎行(女)1924年阴历8月生 当时住所:东瓜市至金陵女子大学
    到第二天(15日),女人们说,有好几个女孩被带走了。到这时刚刚知道,昨夜日本兵弄坏围墙翻进来,侵入了金陵女子大学。金陵女子大学周围只有竹编的围墙,日本兵从所有地方都可以很容易地进来。从那天起,日本兵一天轮番来楼里三四回,说是检查,其实是挑选女孩。华小姐跑过去阻止日本兵,但有时也被日本兵打耳光。

12月13日后几天、赵政莲(女)1913年生 当时住所 宁海路金陵女子大门卫小屋
    我只听到过抓花姑娘的卡车来来去去的声音,夜里12点、1点,有时是4点来的。车轮声、日本兵的声音和女人的叫声也听得见。带走许多女人后,过了一小时左右,又把她们送回来。只有一次,我见到日本兵用毛巾擦那些把脸涂黑的女人的脸,他们是很狡猾的。擦完后就让女人一个个乘上卡车。没有人反抗,大家都吓得只管发抖。日本人进城后过了几天,这样的卡车就每天都来了。女人是乘在卡车的车斗上带走的。白天几乎不来,只有晚上来,一开始来几次,后来次数慢慢少了。被抓去的女人是不是都回来就不知道了。
    这里是南京的难民区,全是从各个地方逃来的女人,里面没有一个我认识的。

12月15日左右、赵政莲(女)1913年生 当时住所 宁海路金陵女子大门卫小屋
    (日本兵)开卡车进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找花姑娘。我只见过一次华小姐救女人的场面。一个女人的棉衣被日本兵划破的时候,华小姐来了,向那个日本兵提抗议。那女人吓得厉害,倒在了地上,于是日本兵就离开了。那女人是200号校舍的人,从那里被拖出来,吃了这样的苦。
    当时大门附近有三十多个做粥的锅,在做粥的地方配给吃的。最初还算好,粥里放了盐和蔬菜,后来就什么也不放了。避难的人为了接受配给,要领饭票排队。

12月13日后几天、胡燕影(女)1921年阴历8月生 当时住所 中华路
  但几天后,这里也来了日本鬼子,我们吓得住不下去,逃到金陵女子大学的难民区。
    当时女子大学有个美国妇女叫魏特琳,每天为了难民到处奔走,她的身影到今天也忘不了。她身材高大,我知道她是个教师。她从早到晚替难民阻挡日本兵侵入,日本兵一来,难民们就马上通知魏特琳说:“华小姐,日本鬼子又来了!”魏特琳就对日本兵又追又赶。但是金陵女子大学非常混杂,教室走廊全是避难的人,外面也满是人。我们住在金陵女子大学校园里带天花板的走廊上,在那里只住了一晚。到了第二天,公公通过熟人再三恳求,住进了美国大使馆。
    我的家人被日本鬼子杀害了三个。丈夫年过六十的伯父和曾祖父,还有曾祖父的弟媳(六十来岁)

12月15日  原士兵鬼头久二  1916年8月生,南京战时,在第16师团步兵第33联队第1大队。
    进到城里,扫荡的第一个目标是找女人,抢女人是最大的乐趣。比方说,在南京只要有空就去抓女人强奸。等安定下来后,在南京市是要付钱的,我们是以米取代钱干的,拿着吃的去好像是最受欢迎的。(有省略)
    扫荡的时候是挨家挨户进行搜查,如发现女孩子,当场就给强奸了。女孩子大概都躲在床下或者窗帘后边。被发现的时候,不只是害怕还是什么原因,反正没有反抗。因为没有受到宪兵队的阻止,所以可以随便干,没有限制。女人们脸上都涂着墨水之类。想不起来自己强奸了多少女人,只有一件事有印象,那是抓到逃跑的母女俩时,母亲说女儿还小,所以求我们只对自己来,我说了句“笨蛋”,把母亲推开了。干的时候是两三个人一起干。

12月15日  原士兵井户直次郎  1914年7月生,南京战时,在第16师团步兵第33联队第3大队。
    (强奸)是所到之处都有。这是少不了的事情。在所到之处都目睹过扛着女人和强奸妇女的场面,连老太太也抓。强奸后就给杀死了,残酷极了。
    陷落后过了两天,到下关进行抢夺时,在民宅抢夺过米和食物,那时也抢女人。打开屋里的衣箱盖时,发现里面藏着年轻的媳妇。因为是缠足,所以逃不快,就抓住了,就地扒掉衣服强奸。因为只穿了一条裤子,里边没有穿内裤,所以马上就可以干了。干完后,对方虽然说了“不要”,但还是对准胸口开枪杀死了。这是一种默契。如果以后宪兵队来了,事情败露的话要算作罪行的,所以就杀掉了。(有省略)10个人里竟然有九人干过强奸,还自吹自擂引以为自豪呢。
(南京被攻陷后)
    还去过只收容女人的难民区(估计是金陵女子大学吧)。在屋里指手画脚的任意挑选,并且当场就干了。跟我同一个部队的,忘了是谁,在强奸的时候,被中国的败兵打了头部。从那以后强奸时,都会有人给你放哨的。是不分昼夜地干的。一般是以一个分队为单位行动。可能去过十几次。几乎所有的分队都是这样。同伙相互说“给我盯这边”,“给我盯那边”,干的时候也不顾虑旁边有没有人。说什么“结束了吗?这回该我了……”就是这样的情况。
    士兵是一边说“死了,死了”,一边把女人带出来。女的也害怕被杀,所以立刻答应了。脸上虽然涂着锅底的灰,但是马上可以看出来的。每天净抓女人,虽然也害怕,但有意思的事情更多。

1937年12月16日
12月16日程瑞芳日记
    今早八时半就有好[几]个日兵进来调查,华小姐招待他们,我也在旁,不知他们如何调查。他们一开口找中国兵,我们不怕他们找兵,因知道没有兵在内。但是不光是兵,若是看见兵的衣服,他就说你有兵在内。他们都在三百号,我和华小姐有点怕,因为有许多伤兵衣服和背心,自己做的、外面寄来的有好几麻袋,都在三百号楼上地理学系房间里。我站在门那里,华先带他们到别的房子。那时难民很多,后来带他们到三层楼,就把那间房子走掉[丢]了,就带他们下楼去,那时我的心才定。他们凶得很,凡是灰色的衣服都是兵穿的,那时人有灰色衣服都丢在塘里,简直好似见了鬼一样。华把他们带到四百号吃茶,有一个同我在一路看一百号,我没有法子,同他一路进来。我本不见他们,因华一人照应不来,因人多。他们写字问我有兵在此[吗],我回说没有,华也说没有。不但吃茶,华还拿点心他们吃。我真恨华,以为招待他们好一点,兵就好些。他们又写字要我们允许[承诺],不许我兵来此,还要发誓,华允许[承诺]他们。还写字问我,特为言[懂]不懂。他们走出大门,给华一张纸,[让]有日兵来给他们看,日兵就不进来,其实没有用。下午又来兵把小童的兄弟带去,说他是兵,他有一点像,两次都是华保下来的。他们工人听说,有长发的,日兵要捉去的。有些工人把发都剃了,不知日兵见了这样的人更利[厉]害,他们以为是逃兵把发都剃去了,这些工人悔之晚矣。此兵走了彼兵又来了,把华忙死了。这次的兵遇见了李先生,抄他身上,把他的五十块钱拿去了,还打他一耳光。他不应该把这许多钱放在身上,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对他说要小心钱。早上,七百号李司夫[师傅],也抄去他的十块钱,日兵退还他一块,还有点良心,留一块钱他用。又有兵来要鸡子,华又跑去对他讲。华气不过,说把这些鸡鸭都杀了,以免他们拿去吃。今日一次[天]有好几次兵来,又有兵到南山抢东西,华真跑死了。我又怕日兵害他[她],叫工人跟他[她]一路去,虽不能作[做]什么,有人知道他们的举动,我又跑不来,真急人。现在难民有七八千了。   

12月16日,陈桂英(女)1926年6月生 当时住所 鼓楼二条巷至金陵女子大学
    有时也有许多日本兵来这里,把差不多所有的难民都拉到操场上检查,这样的事情有四五回。这里也有男人,我想是在这里工作的职员。独身的人被当作中国兵带走了。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日本兵翻墙进来带走年轻女人。也有哭喊的人,但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华小姐接到通知就向日本兵提出抗议,把他们赶走。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2月左右。

12月16日左右、赵政莲(女)1913年生 当时住所 宁海路金陵女子大门卫小屋
    这是日军进城后不久的事。日军进了大学,把里面的职员叫出来,让他们跪在草坪(大门内侧的广场)上,架起两挺机枪。我抱着一个孩子,牵着另一个孩子,也去了那里,正要跪下,被日军赶了回去,他们说:“你抱着孩子,带孩子的不用来。”把人集中起来的目的是检查有没有带着军用品,多半是中国军人的武器,但结果没有找到。
    有给日军做翻译的汉奸,也有多少会点中国话的日本兵。那以后我一直躲在小屋里,所以不知道日军在讲什么。以前听丈夫说起过日本人在各地屠杀和强奸的事,所以日本兵来的时候,我非常害怕。
    日本兵命令不许关上学校的大门,目的是晚上来找花姑娘。日本兵始终在进进出出,所以不让关大门。日本人经常强奸的事是丈夫从被强奸后回来的人那里听来的,我一直关在小屋里,动静听到过,但没有直接见过。

12月16日左右吴秋英(女)、1917年9月生 当时住洪武路、阴阳营、金陵女子大学
    害怕得在那里住不下去了。听说同在难民区的金陵女子大学是专收妇女的难民区,能够得到帮助,就住到那里去了。在阴阳营待了两三天,在女子大学待到第二年1月,那里的生活是一天吃两顿为我们准备好的粥。

12月13日后几天 陶秀英(女)(假名)1928年生 当时住所 端布坊至金陵女子大学
    过了几天,我正摇着摇篮让孩子睡觉,日本鬼子来了,盯住躺着的孩子看,说了句什么。我想这个兵一定是来找孩子母亲的,就做出不懂他在找花姑娘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花姑娘是什么意思。突然,我被日本兵猛地抓住手臂,最后被强奸了。当时我只有9岁。天下有这样的事吗?那种事都不愿去想了。
    第二天,我被父亲硬逼着,带了那个孩子进金陵女子大学避难。听舅妈说,日本鬼子时常乘卡车到金陵女子大学来带走女人。据说,华小姐要保护女人,出去阻止日本兵找花姑娘,被日本兵左右开弓抽耳光。我们在难民区住了很长时间。听说城里平静后,我终于回了家。住在我隔壁的女人是个孕妇,日本兵闯进她家找花姑娘,把她强奸后,剖开肚子把她杀了。真是可怕的年代。

12月16日顷  原士兵井上益男 1915年6月生  南京战时,在第16师团步兵第33联队第2大队。
    我当了金陵女子大学警备。警备有10个人,实行一周交接制。女子大学是专门收容女人的避难所。那里经常有日本的军官过来说“进去坐一会儿”,就进校舍带走女孩子了。军官们也是不像话的,他们是把女孩子带走强奸的。军官都是中队长以下的小队长级别的军人。我们虽是警备,但看到军官们带走女孩子也无法阻止,因为他们是上司嘛。经常出入校园的不仅是33联队的,还有9师团和16师团30旅团的。他们是开着卡车来的。白天不怎么来。一天大概来两三辆。每次来的包括军官有四五人,其中三人拿着枪。也有的时候一天来五六辆。一辆搭盖装20个女孩子。也有不愿意而哭泣的女孩子,但只要被拉到卡车上,从上面盖上苫布,他们就老实了。被送回来的姑娘是很少的。
● ??摘自《金田猛日记》(金田猛与井上益男同一中队)
  12月14日  晴朗
    早上3时左右有枪声  8时出发,10时出现敌人的残兵二三百人  交战  尸体20友军战死2名  负伤7名  敌人俘虏120名  2时从南京中山门入城  欣喜若狂
    为坚固的城墙所惊讶  有很多难民  6时入宿舍  喝了很多洋酒醉了
  12月15日
    同××君一起出去搜寻  是有钢琴等物的豪华官邸  有演出台  音像机  刺绣  大剧场里有很多大米  也有很多西装裤
  12月16日
    今天轮到我烧饭  理发匠来分队  让他掏耳朵  参观难民街  杂乱可怜  要了毛毯和菜叶
  12月17日
    去大食堂搜寻  有很多餐具  南京入城式(略)
    18日
下第一场小雪  喝醉了头疼  下午去难民区拿猪  有手套××新品、鸡蛋和糖
  12月19日
    早上,去索要米、猪  是久违的信笺……接到信很高兴。
  12月20日
    写信  猪肉菜肴  准备进行屠杀  搞到小口琴  有很多玩具
  12月21日 
    转移到下关  卫兵执勤  从分队去了3人  工厂卫兵的尸体有数百具  武器弹药堆成山
  12月22日
    从瞌睡中醒来  写信  为兵工厂的规模之大而惊讶  交接兵3时半来,5时回中山路宿舍,晚上8时转移到下关  跨过尸山  11时就寝
    *以下每天记日记,有征发、护卫朝香宫、在扬子江目击处置俘虏等内容,从略。

12月16日  原士兵德田一太郎  1914年6月生  南京战时,在第16师团步兵第33联队第2大队。
    当是金陵女子大学是避难所,不让进去。那里女人、孩子都在避难,美国人拿来了迷。我们在正门前分三班轮流警备,我在附近警备。金陵女子大学附近躺满了尸体,汽车通不过,所以我们受命处理尸体。被炮弹击毙的尸体相当多,挂在各处的电线上。把尸体运到下关是很累的,距离相当远。因为太重了,人力拉不动,用电线将五六具尸体的脚扎在一起,系在马和军车上,拖着拉到下关。我们中队全体人员都做处理工作。在下关,尸体堆成了山。大概有搬运尸体的车吧,但因为是以中队为单位干的,其他中队怎么干我不知道。不过,我们中队是用马和车运到下关的。到了那儿,其他部队也在,是哪个部队不清楚,有20人左右抬着尸体“嗵嗵”地往江里扔。尸体很重。我们只是把拖来的尸体堆成尸山。在那里看到大量的尸体在扬子江中漂流。尸体不断地被扔进去,江水成了满是尸体的浊流。运送尸体的路上也有大量的尸体躺着,多得连汽车都通不过,简直是一条尸体的道路。车子在上面驶过,道路“咯咯咯咯”地变得高低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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