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李雷,是在他的《东京打工记》发表之后。今年初,《深圳商报》以此为题连载了他的描写东京留学生活与打工生涯的纪实小说,颇受读者青睐。十一月的一天,带着沉甸甸的全部书稿《东京八年记事》(新名),要我为他写点评论文字。我通读全书,不禁为李雷的精彩年华所打动。我以为,这是一部精采的写照,很乐意推荐给读者。
李雷,这位西安人给我的印象,是健硕、诚实、勤勉,有思想、有见地、有才华。他现在在深圳一家公司从事电脑软件开发工作。从日本返国后,他情不自禁地潜心创作,用了十个月的时间把他在东京八年留学打工的经历、心路的历程和感悟写出来。直接的原因,是想把他在东京留学遭受的不公正对待、并非自身的原因不能拿到硕士毕业文凭的痛苦经历告诉读者,讨个公道,向当事者发出拷问。更深层的原因,是告诉在日本读书的中国留学生们,要珍惜时光,为祖国和世界的未来而拚搏。我以为,对此书感兴趣的读者,远远超过这个范围。因为李雷尽管遭受不公正待遇令人惋惜,但他八年精彩青春岁月的经历和感受,使人能增加见识,避走弯路,获得鼓舞,享受美感。
1992年,正值青春年华的李雷,厦门大学数学系本科毕业,曾参加一项国家发明奖的项目,并因此获得一项专利,以西安某研究所技术人员的身份,只身赴日留学。在东京难忘的日子里,先上语言学校学习,兼在茶馆、冰淇淋店打工;后奇迹般地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东京工业大学综合理工学院系统科学硕士研究生,主攻动态图像的推论及识别方向,兼在搬家公司打工;之后,作为软件工程师,在东京几家一流企业先后参与了日本航空的飞机维护系统、NTT通讯软件、银行业务系统、JRA(日本跑马协会)的新系统、ERP(企业资源管理系统)的系统开发工作。他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东京日本官员、教授、公司老板、员工,同许多日本、台湾同学、同事相处,同许多外国专家、学者共同研发科技项目。他同日本人和许多外国人及台湾人产生难于忘怀的友谊、友情,同来自台湾的赵小姐曾磨擦出美好的爱的火花。我以为,李雷在东京的八年,是在软件最新成果的学习和开发中获得专业突飞的时期,是在社会劳动大学的学习和拚搏中、在顺境逆境锻炼中促使人生成熟的时期,是在了解日本、了解世界中拓宽视野、永不忘根的开启创造之门的时期。
李雷不仅是在科学领域里发扬自身价值的强者,也是在文学领域里塑造自我形象的作者。他在绝对真实的基础上构筑了感人肺腑的长篇纪实小说,在题材、写法上有自己的特色。
结构大致以时间为顺序,以第一人称“我”及“李”为中心人物,以经历的几个阶段为板块,以各式人物为链条,穿插自如。在书中,一个充满爱国情怀、自强自立和饱经酸甜苦辣、奋斗不息的新一代留学生的形象鲜明地摆在读者面前。小说以“我”为主角,以一个中国人的观点,有点有面、有虚有实地描述亲历亲闻的人和事,使作品显得真实、生动、引人入胜。例如,在《决裂》一章中是这样写到研究生不能毕业这件事:
“这件事,使我在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写一本书的念头,将日本人的损人利己、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品质和日本社会的丑恶现象揭露出来,给所有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人作个参考,不要再吃日本人的亏、上日本人的当。
“我和系里的教授闹矛盾时,有些中国留学生劝我,说你斗不过他们,他们势力太大,再弄只能自己吃亏;同时那些教授也不愿再招收中国留学生。
“可对我来说,有可退的余地吗?日本人逼我上了绝路,他们的作法可谓丧尽天良。对一个在日本无依无靠的穷留学生,他只有一个很简单的梦想,就是能毕业;梦想着只要毕业了就会有美好前程。为了能实现这个梦想,克服生活的艰辛,忍耐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的孤独、寂寞和无助。以第一名的成绩入校,每天第一个到研究室,他所作的这一切努力,最后都因为不能满足老师的虚荣心,因为教授之间的斗争、日本政府和日本高校的官僚作风,而化为泡影。
“几乎所有的日本人都是带着变色眼睛来看外国人,电视里天天放的是外国人在日本杀人放火,哪里有犯罪首先想到的就是外国人。日本社会为外国人在日本社会的生活学习制造了诸多不便。我要告诉尽可能多的人,也让日本人看看他们自己的国家社会,了解日本人的丑恶。
“这件事过了数年后,每天出入于日本一流公司工作,拿着比大部分日本同龄人高得多的工资时,我依然忘不了我是被东京工业大学的老师逼得没办法才放弃继续学习的。在一个只要能入学就能毕业的国家里,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大学,每天老老实实去上学,但却不能毕业。
“我给东京工业大学的校长写了封信,告诉他,我天天早出晚归,辛辛苦苦为日本政府纳税,日本政府拿着那些税款给他们发工资,我让他记住是我纳税养了他。在信中,我问那位校长,以第一名的成绩入了校,每天第一个到研究室,这样还不能毕业的话,谁能毕业?
“最后,我也告诉他,日本人习惯于不负责,习惯于牺牲别人的利益保全自己;但在我这件事的处理上,我不会这样算完,我一定会在适当的时侯让更多人了解这件事,向日本人讨个公道!”
小说的叙事方式是边叙边议,描写和议论结合的散文式笔调,并且以身在国外根在中国的基调铺陈。例如,在《台湾人》一章中写道:
“台湾的富足使台湾人有一种优越感,在大陆同胞看来,台湾人很高傲。但表面的优越感有时也掩饰不了他们的自卑感。一个台湾朋友曾告诉我:‘李,你知不知道其实台湾人很自卑。台湾不是一个国家,我们申请签证时属于日本政府的特殊对待,我们心里很不好受,所以很多台湾人都有一种二等公民的感觉。’我说:‘那早点统一不就好了?’他没说话。
又例如,在《和上帝交朋友》一章中,写到同日本、美国和非洲的传教士交朋友时写道:
“老实说,我并不反感他们。他们热情、友好、好客,野村先生及很多教士和我私人关系都非常好。但我不相信一个没见过面的上帝的存在,更不相信一百多年前在美国有一位没见过面的先知得到了上帝的旨意,创立了这个教会。如果真有谁得到了上帝的旨意的话,我更相信这个人会在中国,而不是在美国……
“一位年轻的传教士跟我聊天时,问我:‘中国没有教会,不信上帝,中国人生活一定很空虚,不快乐吧?’我告诉他:‘虽然大部分中国人不信教,但他们都很快乐。’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位传教士有一种很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实在没有办法想像没有上帝的生活是怎样的……
“这些人每次见到我,让我多祈祷,多从上帝那得到些灵感。和这些人交往,也使我深深感觉到中国被误解得太多,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每个在外的留学生和工作人员,都有责任向外面介绍中国……
“在这里,对那些好心人只能说对不起。在美国或许出于融入社会的考虑需要入教,但在亚洲,不入教也会很好,我不想入教。但不管怎样,他们给过我帮助、关心、鼓励,这一点我会永远记住。如若有机会去美国,我会去看他们。永远祝福他们。”
小说还往往以一个中国人的眼光看世界,在中国大陆与台湾人的对比中,在中国人与日本人的对比中,在东方人与西方人的对比中去展开故事、叙述和议论,使人更自然更具体地了解世界,更热爱祖国。
当今世界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越来越向跨学科、边缘学科的方向发展,博才取胜是个优势。文理交融的合力,往往比几个单一专业的人加起来的力量大得多。作为软件专家的李雷,有能力写出如此有人文关怀的长篇纪实小说,我认为是件好事。他的精彩的写照来源于精彩的年华,因为生活才是第一本重要的书,这本长篇纪实小说是他鲜活阅历的果实。
作为小说,尽管有些章节颇像议论文、散文,作品语言也尚欠形象性,但从总体上看,仍不失为融叙事性、报告性、文学性、可读性于一炉的长篇纪实小说。
预祝李雷在软件开发如文学创作更上一层楼。
2000年12月10日
注:杨作魁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编审(教授)
书名:东京八年记事
封面词:
一个留学生在东京的八年岁月,
一段留学打工拚搏的精彩年华,
一次遭受不公正待遇的痛苦经历,
一部真实性文学性兼具的小说。
作者简介:
李雷,35岁,陕西西安人。毕业于厦门大学数学系。曾在西安应用光学研究所任软件工程师,参与开发、研制获国家发明三等奖的闪光光谱测定仪项目,并因此获得一项中国专利。1992年10月,赴日打工留学,先后进入东京的日语学校学习、考入东京工业大学综合理工学院系统科学系硕士课程,在东京几家一流企业从事七、八种不同领域的软件开发工作。现在深圳某上市公司数据库中心从事系统开发、分析工作。精通英语、日语。